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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红芬:阅读,山里孩子的一扇窗

作者:点灯人教育  发表时间:2019-05-07 10:41:50

单位:云南省大理州宾川县拉乌完小

推荐人:余雷,昆明学院教授,昆明学院民族儿童文学研究所所长,儿童文学作家,评论家

推荐理由

2016年,在开展好本班本学校的阅读活动的同时,不定时地给学校周边的金果果幼儿园和仪心幼儿园的小朋友们讲故事。在暑假里开展了“我的书屋·我的梦”暑期读书公益活动,被评为宾川县阅读推广优秀教师。2017年被评为宾川县阅读推广优秀教师。2018年在自己家里建成了微笑稻草人悦读馆,实现了建一个乡村儿童公益书屋以支撑山里孩子阅读的梦想。在学校成立了教师读书会。把自己在学校里约10平米的宿舍布置成了换书站。

说到我与阅读,在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总是儿时在山沟深箐里的偷读时光。当然,它就是我左手指背上的这些镰刀疤痕,早已融进了我的血肉里。我小的时候,家里实在太穷,我们姊妹放学回家后便是一个个强劳动力,都要各自完成自己的农活任务。我的任务常常是到山沟深箐里找猪草,从学校里冲回家,挎上竹篮准备奔向箐沟的时候,我总是忘不了偷偷带一本书,尽管那只是学校里发的语文课外读本,我也会依在大树根角读得入迷。常常是突然朦胧的天色,让我猛然醒悟还没有割满一篮猪草,于是慌乱地挥舞起镰刀又是砍又是割的,难免让抓捏着猪草的左手流血了,看着竹篮子满起来,揪一把蒿草压在自己流血的手指上,再欢天喜地背着猪草回家。脑子里一边在想着黄河的澎湃,一边希望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赶到家,以免被父亲责骂。忆起母亲从破衣服上撕下一条布给我包过一次伤口,她汪着泪说:“要小心点,你瞧骨头都露出来了。”也许是真对书入了迷,在肉体上我并没有觉得有多么疼痛,而且我竟然有了一次对梦想的大胆的带着叛逆的尝试。在我初中即将毕业的那一年,家里实在太穷,父亲不打算让我念书了,开学都6天了,我的心实在躁动不安。我鼓起勇气对我的父亲说:“我要读书,我要上学!”父亲是那么无奈:“家里没有钱,供不起你们啊。你们三姊妹必须回来一个,你是老大……”那一夜,看着满天的星星、对着黑黝黝的大山,我没有睡着,当黎明到来的时候,我摸索着爬上了山,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大山,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我只是走在林间芜地里,向着大山的外面。三天之后,父亲在那个叫做平川的小镇上找到了我,他的脸上满是憔悴,他的眼里积满了悲伤。我终于又回到了教室,回到了我的同学中间。同年,我考到了大理州民族师范学校就读,躲在被子里看《平凡的世界》。

2003年11月,我通过上岗考试被分配回拉乌乡任教。拉乌这片生我养我的故土地处大理州的宾川县、祥云县和楚雄州的大姚县交界处。这里远离尘世,遥隔喧嚣,是个山广林樾之地,峰峦叠翠的群山使得拉乌乡有“国家级生态乡”的称号,但也阻碍了现代文明的侵入。大部分老百姓还处于文盲半文盲状态,他们忙于传统的劳作,赶着骡子沿袭着古老的生活,无暇顾及孩子的教育,使得孩子们的家庭教育极度缺失。拉乌,这个宾川县最边远贫瘠的山区乡镇,乡政府所在地碧鸡离县城约80公里,仅是那陡曲的山路就令人望而生畏,在拉乌曾多次出现过分配来的老师,辞职或拒绝来此任教的事例。现在的情形是政府补贴和给予优先晋级照顾,让山外的老师以轮岗的方式到拉乌乡支教两年,只是我依然听到有老师说“死都不愿意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像我们校长和主任这样义无反顾地支持拉乌教育,奉献山区的轮岗、支教的老师们的情怀和精神,着实地让我感佩。

当我以一个老师的身份重回故乡,我求学路上的往事历历在目,于是我拿出自己微薄工资中的一部分买书借给孩子们看,那个读初二的男同学对我说他把我的书弄丢了,我微笑着对他说丢了就丢了,没关系的。尽管我的心里实在空得慌。

2005年9月,我被调到纯彝族地区的来凤溪小学,孩子们操着叽里呱啦的彝语,赤着双脚紧紧地跟着我,我们的交流从一本课外书开始,晚饭后我们常常走在梯田的田埂上,像是排着队一样各自看书或者听我读书。然后,我们坐下来,围着其中的一本书指认图片上是小松鼠还是小狐狸。慢慢地,孩子们贴在我玻璃窗上的小脸多了笑容,他们时不时往我的桌子上放李子、梅子,往我的门缝里塞卡片和信纸,我还收到了一个男生雕刻我的石像,是几个五年级的男孩子从大石头里取出的一块像刀的深蓝色石头,他们叫它“石头心”。就这样原本全乡成绩倒数第一的孩子们,突飞猛进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

我一直认为阅读是山里孩子的一扇窗,通过实践,我发现了阅读能提升孩子们各个学科的学习能力,它能激发和保护孩子们的学习兴趣和积极性,也是师生融洽关系的润滑剂。让孩子们爱上阅读,是转化后进生的捷径,是优等生心理健康的保障。阅读,还能极大地促进教育公平,也能弥补目前应试教育的诸多弊端,爱看书的孩子,将能学得愉悦,学得轻松。爱看书的孩子,将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即使在我们拉乌,好多父母都不识字的孩子,他们依然能在心灵上和所有人平等。我开始更有意识地引导孩子们阅读及开展班级读书活动。

2008年9月,我被调到现任教的拉乌完小。次年,拉乌乡撤点并校,全乡的小学形成了现在的上片区全部并拉乌完小,下片区全部并碧鸡完小,全乡就两所完小的格局。

2009年我组织成立了校园广播站,设立“我的故事讲给你听”栏目,通过鼓励孩子们分享自己喜欢的故事来增强孩子们的自信心,进而培养出小故事达人。尽管我主要任教数学科目,但是我的班级图书角也从一个纸箱到一张桌子,到一个破烂的消毒柜,到募来的一个铁皮书柜。我通过开展共读、诵读、故事会等活动,使得所带的班级有着良好的学风、班风,各项成绩突出,多次被学校评为优秀班集体。更重要的是孩子们越来越享受校园生活。

2013年的夏天,正当孩子们和我在学校的“薄改”书堆里翻找喜欢读的书时,上海“微笑图书室”项目走进拉乌。我们第一次见到有着如此精美图画的绘本,孩子们不由自主地“啊”的一声,小嘴半天没合拢。同年8月经微笑图书室选送与资助我参加了在成都举办的“亲近母语”儿童阅读种子教师研习营。出门开了一次眼界,回来看着我们的老师,我明白了对于像我们这样教育资源匮乏的山区全寄宿制民族学校,老师的自救才是缩短城乡教育差距的根本之道。看着来了又慌着走的支教和特岗老师们,我也明白了“本地的墙还得要本地的泥巴来敷”。于是我更加努力,在与“微笑”的连接与沟通中开展好本班、学校阅读活动的同时,有计划地把课外阅读向周边校区拓展。我为乡幼儿园向微笑图书室申请图书,为3所公办学校和临乡学校申请“新一千零一夜”农村住校生睡前故事公益项目。我也在繁忙的教学工作之中,抽挤时间自主阅读《阅读的力量》《打开绘本之眼》等书籍,以应自己的实践之需。在孩子们不断地塞给我的感谢信、小画作、纸鹤、星星等手工礼物的背后,我看到了我们阅读活动的有声有色和阅读给孩子们带来的快乐。

记得我曾带过的两个班级,每当要考试了,孩子们总会高兴地欢呼着:“谢谢谢老师。”然后欢喜地期待着试卷,面带微笑地答题。那个一到学校都会歇斯底里地嚎啕、撕扯抓咬自己,撞墙的女生思月,我接手了她所在的班级。我们一起看《小老鼠亚历山大》,一起读《彼得兔的故事》,她开始高高兴兴地来学校了。有一天晚上下晚自习后,我正在关教室的窗户,突然听到门口一个气喘喘的声音在叫:“谢老师。”我转身看到她笑眯眯地依着门框站着,忙走过去问:“思月,出了什么事?”要知道这个时候是孩子们洗漱准备就寝的时间。她呵呵地笑着说:“我忘记跟谢老师说再见了,到操场上才想起。”我心头一震,她就为了这个,从操场上跑回四楼的教室,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她轻快地说:“谢老师,再见!”,然后满脸欢喜地转身下楼。

就是这样,我在学校每年都随意安排接班的情况下,教育教学成绩连续10年位居本乡镇第一,所任班级平均成绩远远高于其他班级很多分。我认为这都得益于我在阅读路上的坚守,因为孩子们的阅读习惯有了,某种意义上他们的学习习惯就有了。培养孩子的阅读习惯,就是在促成他的学习后劲,提升他的学习能力。而一个享受阅读的孩子,是能享受学习、享受生活的。

看着仙逸的爸爸每周骑摩托车奔走180多公里的山路专程来为孩子换书,听着曾想让孩子回家放牛的父亲呷着一口酒对我说:“娃就交给老师了,书好啊。”望着孩子们那一双双纯净的眼睛,那一张张稚朴的脸,我知道我的方向是对的。在孩子们一声声欢喜或轻快的问候里,我笃信阅读,做有根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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