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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对教育:张燕:一生的缘起在童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作者:点灯人教育  发表时间:2015-11-16 08:56:15

摘要:问对小编: 童年是一生的缘起,一个人的童年经历决定了其将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决定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怎样对待自己的,也会如是对待他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文|张燕

      据说童年是一生的缘起。

      我那时上的是一个村里的幼儿班,大大小小挤一块,混龄教学,老师只有一个。幼儿园里印象最深的一事是上课低头玩鞋,结果鞋被老师一怒扔飞到窗外,当时很害怕,现在想来,却颇以为此乃我幼儿园生涯的一个亮点。

      小学里,我成绩很好,却很淘气。有一个雨天放学回家,不小心滑了一跤,脸上带了点泥,同学看着我笑,我却灵感突来,索性用手抓一大把的烂泥往脸上抹,只剩眼睛鼻子和嘴巴,然后哈哈大笑,路人皆侧目而视。我还喜欢爬树,经常藏在树叶间,让家人找不到,等爸妈喊破了嗓子,才顺着树干冉冉而下。也爱游泳,一到夏天,只要兴致来了,随便走到哪条河边,只要水草不是太密,我都会高兴地往水中一跳,一直游到目的地。有一次一条吸血蚂蝗钻到了我脚腕处抓痒挠破的地方,差点游进去,要了我的小命。

      经常丢三落四。有时骑车上学,回家却步行,车忘在学校里。更有一次背书包上学,路上经过一草堆,玩兴顿起,就放下书包爬了几遍,结果,书包被埋在草堆里,最后,还是一位农民伯伯把书包给我送到学校。

      老师倒很看得起我,只是,由于纪律不太好,所以,从来没当过班干部,不过在小伙伴中间威信颇高。

      喜欢下棋。那时候小女生下棋的很少,几乎没有,可我没事就找叔叔们下几局,或者在街边围观。一个小姑娘挤在大叔大爷们中间看棋,很引人注目的。后来上师范参加象棋比赛,冲进总决赛的就我一个女生,当时那个男生一看我是个女的很不屑,后来却在一大群人的围观中输给我,那脸色,叫我至今想起来仍心头畅快。

      还爱画画,因为常看武侠小说,就经常临摹里面的插图,画得栩栩的。那时村里有人专门找上门来,端端正正坐好,请我画像,说是死后就不用拍照了。小学时,参加过学校里的画画比赛,画棉花。记得当时颇为得意的一点就是,我用铅笔画了棉花后,觉得线条不柔和,就用手指在上面抹呀抹,手指上抹得一团黑,却抹出了棉花的质感,棉花的絮状给抹出来了——后来跟美术老师学才知道,这也是素描的一种技法——得了第一名呢。

      听说很多女生喜欢语文后数学就不行,我不,数学也是我很爱的学科。业余看书,疯玩之余就是找数学题做,而且专找难题。因为成绩好,哪怕上课经常讲话,老师也只是对我瞪眼。初三那年,记得有一回,数学老师布置了好几张卷子,我一看那么多,干脆不做。周一交卷,老师看到我一片空白的卷子,质问我,我说,会做的不用做,不会做的怎么做?他听得目瞪口呆,我还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现在想想,很感激,他那样宽容我。

      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对我那么宽容。初中有个绰号叫“杨胜癌”的物理老师,一到我们班上课,就发现了一个上课爱讲话的女生——本人,他毫不留情地批评我,说蜡烛不点不亮。有一次因为作业字迹潦草就把我的作业本没收了,我不知情,以为弄丢了,就自己另买了一本新的,结果,他把我喊到办公室,当着其他老师的面把我的作业本当飞镖飞到门口。幸好他只教我们半年就换了。新来的物理老师第一天就把我叫到教室门外,很亲切地跟我谈话,后来,物理成绩很快就好起来。

      你说,老师有多重要,即使我这种独立自由的人也不免受老师影响,何况一些本来就自卑内向的学生呢?

      对考试,我从来都是以一种欢喜的姿态去迎接。试卷一发,第一件事就是闻卷香,那个油墨味简直可以用来下饭。

      我本来是想上高中考大学的,因为成绩不错。初三那年,考我们那儿的启东中学考了全校第二,而且是在考了大半场后突然发现卷子反面尚有考题……

      后来,校长专门找我说,启东中学欢迎我。但我不想去,没想去的理由说出来很惭愧,就是怕自己上高中后要早恋,彼时少女的心有点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于是重新参加中考,家里人说,就考个师范吧,有补贴,省钱。

      就这样进了师范,而且据说因为面试成绩不错,被录取到了幼师。

      幼儿教师的基本功素质要求很全面,弹、唱、说、跳、画等。这些,由于本人自小兴趣广泛,一切都不在话下。自从工作第一年参加了一次基本功比赛后,我就一直参加各种比赛,披荆斩棘,沐雨腥风,获奖无数。

      但令人无比心酸的是,我却是园内被园长批评最多的一人。那是个过于尽责的老园长,对园内住校的新教师管得死死。晚上一到时间就把校门紧闭,还要突发来寝室检查,谁在傍灯而读,谁尚未返校,再记录备案……园内每个老师都怕她。

      我从小就野惯的,且一直受到老师的宠爱,起初低估了老太太的威力,经常溜出校门,翻栏杆,爬围墙,悄悄进,偷偷出。我天真地以为,领导也能像以前的老师一样爱护我,谁知,园长知道后大为光火,看我那样大胆妄为,便时时刻刻盯牢我,动不动就训我。我感觉自己面前的世界一下变得暗无天日。更令人痛苦的是,园长一面死死管我,一面又拿我当我牛马使。园内的禁烟标记全都叫我做,领导来园视察,所有红纸上的毛笔字“欢迎领导莅临指导”都叫我写,还有园内的墙面布置等……做了那么多依然得看她脸色,即使哪次参加比赛为园里争得荣誉,也只能得到她几天赞赏。

      在这样的高压管理下,终于有一天我受不住了。在经历了无数个恐惧的白天黑夜之后,我请假一周,没有生病,只是不想上班,给园长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又恨又怕又委屈的泪水打湿了信纸。

      园长大约受到了震动,那以后对我好多了。我呢,经历了一次罢工后,仿佛置之死地而后生了,勇气陡增。教学上的貌似探索研究也就从那儿开始了。

      因为喜欢画画,所以1994年参加工作就从绘画教学开始。

      1995年,观察幼儿园绘画教学,我发现,启东所有的绘画教学都只是机械临摹。老师在黑板上画一样东西,孩子在下面学,画得好不好,全凭像不像。所有的画都一个样。并且画完后,画面没有任何底色,一片苍白,毫无美感。经历过学画的过程,我一看就知道,那种教学法肯定是错误的,画一辈子也培养不出美感。所以,我在自己班上开始了全新的绘画教学,让孩子大量欣赏名画,作画时不给范画,从想象开始。

      孩子们受到鼓励,放开手脚,大胆作画,作品凸显个性且无一雷同。我把他们的画张贴起来,整面墙光彩夺目,熠熠生辉。领导起先不满意,说,这画得叫什么,四不像。但是,我把孩子们的画寄出去投稿,居然一次全都发表了,还收到了编辑大加赞赏的信。看到杂志上整整一个版面都刊登着我班孩子的作品,领导欢天喜地。那时凡叫我上公开课,我都上美术课,都令所有听课的老师耳目一新,要知道,当年在启东这个小地方,我这个绘画教学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搞了一阵绘画,取得一些成绩后,喜欢猎奇猎新的我转向了数学。数学教学,我其实不太懂,钻研它只是因为看到别的老师上数学课太枯燥乏味了,我想让孩子开心一点学数学。于是有一天开课,我主动报了数学课,一堂“有趣的规律”,真叫人难忘!别的老师上规律排序就是用图形片桌上摆摆,最多拿些实物,譬如花生豆子之类的放放,就算具体形象了。我却除了摆放以外,还加了一个自创身体动作来表现规律,拍手、跺脚、扭腰,把标记图像动作整合起来,孩子们可快活了,恨不得把地板踏穿。当时来看课的一个专家据说是博士,对此很赞赏。领导也看得兴味盎然。过了两年,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国外介绍的数学教学,大受鼓舞,原来,他们那儿也这样玩规律。

      大约在2000年,我应邀参加南通市的数学课题组。在课题组里,我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因为教研员组织一次评课,人家都一大堆好话,我却总不识时务地大放厥词说自己的想法。譬如,针对一大堆精心制作的逼真的教具学具,我就说了,上一节课准备那么多合理吗?能否就地取材,用半成品代替呢?后来有一天,课题组里我南通师范的老师专门跟我谈了一次话,我才恍然大悟,原来,教研是做做样子的啊。后来就不说了,参加活动,只管点头,反而省力。

      实在不喜欢那个教研氛围,勉力维持,课题结题,我总算脱离苦海。

      获得很多奖项,特别是评上“南通市十佳教师”后,我不想动脑筋了,就想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过我的小日子。可是,有一次,南通市教研室组织“名师送教下乡”活动,要求南通市十佳教师及一些骨干教师开课。我推不掉,也没当回事,向同事要了一节课,基本照搬。不是自己的东西,结果可想而知。那次上的内容是“体验一分钟”,可是,之前转得好好的钟,上课的时候却突然不转了,一时间,我方寸大乱……回去的车上,我郁闷到极点,心里暗暗决定,再不轻易上公开课。

      同时,开始真正想上课这件事。

      关于上课——也许很多人都吃惊,幼儿园要上什么课?其实幼儿园一直上课。

      刚实习那会儿,我只管背教案不管孩子,一般都是在自言自语中完成课堂。记得有一次上音乐律动“拔萝卜”,我一个人拔得满头大汗,孩子们却乱成一锅粥。当时,一个指导老师对我说,上课你要找找感觉。嗯,我点头。可是感觉怎么找?

      先在设计上下功夫。这个我擅长,爱玩的人花样多。1998年的一次教研活动,主题是抗洪救灾。记得有一个游戏,老师嘴里喊“洪水来了”,孩子们就赶紧跳到小椅子上,老师喊“洪水退了”,孩子们就从小椅子上跳下,安全撤离。几次三番,洪水来了,洪水退了,开心极了。当时大家都是给大班孩子上这个课,毕竟这个主题太过严肃,但我上的是小班,就把故事情节设计成这样:小动物的爸爸妈妈都被洪水冲走了,成了孤儿,现在我们做它们的爸爸妈妈吧,然后让孩子们每人认领一个绒毛动物玩具,再给它们吃饭,哄它们睡觉,玩得不亦乐乎。后来那节课还对整个南通市开放了,据说反响不错。

      接下来上了一节“奇思妙想玩布块”,就是玩学校里置换下来的旧窗帘布。那布可太好玩啦,披在身上当侠客,躺在地上裹住做蛋卷,罩在头顶上当新娘……一块柔软的粉红色的窗帘布,让孩子们创意迭出。那个活动,十年后的今天想来,也是很好的。

      最大胆的一次教研课是本人临时更改教学内容。那次当教室内济济一堂时,我突然厌烦了已经磨了几次上了几次的课,冒出一种恶作剧的想法,想换换新鲜。就在擦黑板的当儿,我迅速想出了一个内容,最终不慌不忙,只靠一块黑板一支粉笔,凭我画画的功底,上了一节“各种各样的小人儿”。至于课堂语言,全是说上半句时想下半句,哈哈,真刺激。

      好评一多,就轻飘飘了,轻描淡写对待的东西到底不靠谱,接下来就栽了一课——“体验一分钟”……到底上课是怎么一回事?

      那次失败后,信心大挫,前所未有的沮丧,心里反复问自己,难道仅仅是一只突然失灵的闹钟惹的祸吗?

      那以后,起码有两年,我没有再上过任何形式的公开课,强烈的自我否定带来的恐慌、不安、失落,让我一时难以释怀,也难拾信心。怎么办?

      我决定在平时的课堂上找突破,把每一节课都假想成公开课来上,且力争要做到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效益。

      一直以为,过于精致豪华的公开课是没有多少生命力和推广价值的,因为它不现实。想想看,生活中,我们每天都上课,又有多少精力来伺候每一节课?就像一个女人,天天靠浓妆遮遮掩掩怎么成啊,还得内在调理才是。

      所以,一方面立足于朴素的课堂观,一方面有意锤炼自己即兴的教学用语,最关注的就是孩子的反应,看我到底能吸引多少孩子参与活动,特别是一些调皮好动的,如果他们也不知不觉进入活动了,说明我的教学是有效的。

      可是,我这样认真对待上课,却听到家长跟我说:“张老师,为什么我们问孩子幼儿园老师上课讲什么内容时,他总是不知所云,有时就答非所问,或干脆就说忘记了?”起初,家长懊恼又着急地这样问我时,我就劝慰几句,说孩子小,记不得是正常的,不要担心。然后我又指出,这样笼统地询问,孩子当然不知道怎么说,应该问得具体一点。我以为事情就是那么简单,不过是家长提问不恰当而已。

      但当不止一个家长这样跟我说以后,我意识到一个可笑但我笑不出的事实:在教师、家长们看来无比重要的“上课”,对孩子来讲,实在没什么意思。且看我们的一日生活:晨间接待,谈话,上午两个教学活动(小班一个教学活动15分钟,中班20分钟,大班30分钟),户外活动,中饭,午睡,游戏……光就时间的比例来讲,上课占了多少?难怪他们要忘记了。再者,相比做操、户外活动、用餐、和同伴游戏、睡觉听故事等,上课可能是他们一天当中最无所谓的环节。

      唉,我们这样大肆铺张关注的课堂,说起来是为了孩子,可是,孩子本身却懵懂无知觉。

      认识到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事实之后,我决定不再局限于普遍意义上的20—30分钟的教学,而是在幼儿一天生活的每个环节,进行有为又无为、隐形又显性、不着痕迹又蜻蜓点水的日常渗透式教学。

      譬如吃餐点。月饼,两人一个。我就把月饼切成不同形状的二等分,让孩子自己选择,在选择的过程中,他们发现有的是三角形,有的是长方形,有的是梯形,有的却仍然是正方形……孩子们在自选的过程中既欣喜又充满疑惑,这么多图形,到底选哪块,哪块大一点呢?嘿嘿,先轮到的孩子很多都选择正方形的,因为看上去面积最大。当然也有选择自己喜欢的三角形或梯形的。记得有一个孩子细细端详了月饼后说,其实是一样大的啊,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都是半个月饼……

      户外活动时,我带着孩子们在校园的草地里寻找昆虫,看看谁会飞,谁会跳,谁只能爬。季节变换之际,选一片树叶做标记,孩子们天天抽空去看,观察树叶什么时候变黄,什么时候彻底掉落下来。

      这一切都不在课堂内进行,可是,就在这些生活情景中,我分明看到孩子们活泼的天性、强烈的探究欲望,以及每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有一次,孩子们看到一条干死的蚯蚓,有的孩子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有的煞有兴致地看了半天,有的忙着向同伴报告他的发现,也有的兀自伤心不已。一个小女孩喃喃自语了好久:“唉,它怎么就死在这里了呢?它的妈妈知道了肯定难过死了。”这些,正是我们精心设计的课堂上所看不到的个性面貌和生命状态,“生活即教育”啊!

      明确了幼儿园一日生活这个大课程观之后,再打量我们总是乐此不疲的小课堂,就觉得,这压根儿不应该成为我们的负担。对孩子生命改观真正起作用的,远远不是一堂课,而是诸多环节的综合,是各个细节的整体呈现。好比饮食,今天吃山珍海味,我也不可能一顿吃成个胖子,伙食差些,也不至于饿死。人的健康有赖于长期的合理饮食。

      只有放下,才可能真正投入,也只有放下,才可能避免因为过于紧张拘泥导致的不当控制。所以,再上课时,我就不再单纯地把教育内容、目标看成是必须完成的死任务了,而是跟着孩子们走,能走到哪儿就走到哪儿。让我们的课堂在不知不觉中进行。

      有一次科学活动,我要和孩子们一起做物体放入水中水位发生变化的小实验。之前,我只是给孩子们讲了一个“乌鸦喝水”的故事,在谈论乌鸦到底能不能喝水时,孩子们提出,我们一起做做看吧?好啊。可是,乌鸦喝水的瓶子哪里来?有人出主意,用教室里盛放干豆的透明玻璃瓶代替,得到大家的认可后,那个孩子高高兴兴地给我们拿来了瓶子。可是投放的小石子又从哪里来呢?教室里没石子啊,有人说,用小朋友玩的雪花片(一种塑料小积木)代替,好,就听你的。可是一放就发现问题,那塑料雪花片是浮的,不用我说,孩子自己看看就摇头了。“就用已经干掉的橡皮泥来代替吧”,又有个孩子建议,嗯,不错。一切准备好之后,投放进去,水位眼看着上升了,孩子们欢呼雀跃……整个活动,老师基本上袖手旁观,而每一个孩子都是积极的参与者。

      这样的日常积累多了,终于有一天,当我再次有勇气站到公开课的舞台上时,我公然对众多听课者说,公开课应该跟日常课一样回归真实自然,而日常课要尽量跟公开课靠拢,所以我上的每一节公开课都很家常,而我家常的每一节课也都可以公开。你可以说我吹牛乱讲,但其实在于你怎么想。后来读佐藤学《静悄悄的革命》,欣喜地发现,那什么,所见略同啊。 

      不知不觉,在幼儿园和孩子们相处已经17年。

      这么多年,每一天都有故事发生,一件件往事勾起的是那曾经与我相伴的一张张最纯真的笑脸,即使那脸上带着泪珠,也一样动人又温暖。作为孩子成长过程中的重要他人,还有什么比跟他们好好相处更重要的呢?

      我也相信,一个人的童年经历决定了其将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决定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生活状态,怎样对待自己的,也会如是对待他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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